神兔二象性

突突突

竞乙:我在T1青训那些年(18)

《歧路看星》

  

       冬季压霜雪的韵,做一首萧索诗歌,再结上春暖花开的尾。


  我在21年末又过上了春天,十一月的广州,二沙岛的暖风卷着春晓路的花香,让高耸的椰子树簌簌作响,一到夜晚,隔窗看到岛外的广州塔,霓虹闪烁,塔下人流匆忙。岛内却灯光零落,偶尔传来跑车疾驰而过的轰鸣是唯一的喧闹。


  我之前不喜欢住在这里,一是因为我没自己的跑车,二是没人陪我。


  难得休假,报复性的把Steam库存的游戏打了一遍,到天光大亮就趿拉着拖鞋找家馆子坐着,刚洗完杯盏,尚未来得及吃刚做好的红米肠,就收到了金光熙的电话,这个点他还能醒着,大概率也是熬夜到天亮。他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。


  “我一年多没回家啦。”囫囵吞下一口虾饺,窗外有鸟鸣声起,落在雕梁画栋的仿古窗上,我拉长声线夹着嗓子说话,“哥原谅我吧~”


  他的语气软下来,告诉我他要离开GEN.G了,我点头说,我也一样。


  “清元明年打算去哪里?”


  “不知道他们会把告别视频做成什么样呢。”我岔开问题,金光熙也不再追问,应和着我,“希望不要太短,我在GEN.G待了两年。”


  2021年末,我经历了第一次正经的转会期,不同于年中半推半就的结果,这是我第一次拥有选择战队的自主权,没有什么看合同的经验,分不清签约的目的是为了成绩还是营销,还有一些囿于现实的俗套原因让我的选择变得更少。


  我首先需要理清楚的是我、GEN.G和T1的关系,我和GEN.G是租借合同,而T1有我的优先续约权,有粉丝已经在讨论效仿S5的双中单体系的可能性,想要复刻那年几乎算是全程碾压式夺冠的SKT。


  管理层也有这样的考虑,可是,我不愿意。


  我19岁,心气比天还高,青春正好的年纪,埋头在峡谷的日夜训练,目的可不是为了去做别人的替补。


  打腻了其他游戏,我还是回到了英雄联盟的峡谷中,闪烁的华丽特效与屏幕冷光,是这个由阴影和线条勾勒的空洞房子里的唯一光亮,远处灯火流转,隔着珠江,岛上有人扎寨露营,带给二沙岛罕见的烟火气。


  文炫竣和我连着麦双排,没有比赛压力的峡谷要好玩的多,大多数对局我们都要玩一些和游戏胜利无关的无聊把戏。

  

  我玩猫挂着他,白色的情人节猫咪像个骄傲的将军一样发号施令,满地图的点【正在路上】,他像个听话的小兵一样指哪打哪。收割完之后,我就点装备栏里的【骑士之誓】让玩野核的他买。有时候他玩破败王,选上粉色炫彩的皮肤,带着我蹲在上野区红Buff的草丛里画爱心。偶尔我们包下,我就变成卡莉斯塔的誓约者,锤石灯笼的专属点灯人。


  下机之后我们聊天,天气日常,朋友趣事什么都聊,最后的话题落在转会上,我告诉他我不会留在GEN.G了。


  “他们想让我回T1。”


  “清元。”他喊我的名字。


  窗外露营的年轻情侣在嬉笑打闹,他的声音透过电子设备传进我的耳朵里,爱人的低语胜过人声嘈杂被听的清楚。


  他说,“别听他们的。”


 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。


  他知道拥有凶悍自信打法的宋清元,只要苦无出手就会播报对方死讯,Rank里不杀到超神在对面水晶跳舞都觉得不够尽兴。他看过我比赛时明亮又渴望的双眼,和因为兴奋而微微战栗的身体。青训时期状态最差的时候,为了首发的位置不眠不休的训练所以才落下的慢性病。


  这样的宋清元,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做惶然期待上场时刻的替补中单。

  

  她该做飞鸟,带着不会畏惧的勇气一往无前,去高山空谷,去揽月摘星。


  他知道,按照我这个莽撞又嚣张的性子,对这个荒唐建议没生气或者立刻拒绝,是因为我真的在某一个瞬间犹豫过。


  因为青训时期是被我融进骨血的记忆,我真心渴望穿上那件刻着三颗星星的队服,我曾经答应过要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。


  现在我唯一的犹疑,被我犹疑的主角亲手打消。


  “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。”


  他没有回答,回忆起了我去GEN.G后的日子,两队的基地离得不远,宿舍更是在一栋楼里,所以我们没有太多分开的实感。


  很多Rank到深夜的日子里,首尔连霓虹也凋落,他来Gen.G基地接我,夜黑的像一团墨,我累的犯困,更加看不清路,于是任由他牵我的手,把我带回家。


  盛夏夜晚的风带着微醺的味道,我们聊比赛、聊生活、聊宏大理想。从月初、月中到月底,我们抬头看各种各样弯的、圆的、扁的月亮。


  月亮尚且有阴晴圆缺,更何况人生。

  

  我曾以为少年慕艾可以逃离时间,青春誓言不会更年,连首尔的常青树都可以被熬到叶子枯黄。


  所有人都在不可避免的走向成长,这次没有逼不得已,也不是分崩离析,就是到了自然而然的离别契机,我们终于学会了在分岔口时体面和成熟的告别。


  “哪里都好。”他说,“等你决定了,我就送你去。”


  ##


  我和金光熙的解约公告是同一天被发布的,两份海报做的很有诚意,视频却被剪辑进了同一个,那是个很长的视频,前半段是操作合集,赛后语音再穿插着生活回忆,后半段却全部都是我们的相处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CP向混剪,我又看了一眼发布人,确定是GEN.G官方。


  人总是当局者迷,我看完视频才意识到,原来我们拥有这么多超越队友情的暧昧瞬间。


  一起装傻犯蠢被朴载赫直播间控诉,一起摇头晃脑唱没调的歌,一起分享着琐碎喜悦与快乐。


  我在哪里,他的眼神就在哪里,搭上双肩的手,揽着腰的庆祝拥抱。和每次被我故意撩拨后佯装恼怒,却在我假装无辜的眼神中化成溺爱的笑。


  赛中候场的时候,我摇摇欲坠的挂在椅子上,他隔着两个人也要来稳稳托着我;比赛中在泉水门口遇见,他总要贴过来亮个表情;赛后合影的时候总是不按着队伍排序来,要站在我的左边或者后面。


  当然,我们的故事也离不开赛场的操作。


  上中的配合操作被剪成精彩合集,交织着我们的相处画面。华丽的操作,炽热的眼神,默契的配合,相贴的手臂。


  队伍语音里,他说:


  【清元,中线我帮你补了,你去上路吃线吧。】


  【我们小元什么时候都可以carry。】


  赛场之外,他说:


  【雨天要记得带伞。】


  【晚上吃完饭要早点回家。】


  我在比赛中,高度集中的精神听不出什么偏爱来,赛场之外又被各种事所吸引打扰。


  如今回头再看,那些琐碎的叮嘱,赛场的偏爱,明显的双标。金光熙当真是在赛场内外都给了我独一份的喜欢。


  其实视频之外也很明显。


  有一次我在直播,金光熙和我说话,我戴着耳机听不清,他就贴过来,把我的耳麦移过去,近在咫尺的距离,只要轻轻低头就可以诞生一个类似亲吻的碰擦。


  他问我要不要吃零食,我摇头拒绝,后知后觉的发现,如果要给我吃的,直接放在我桌子上就好,我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,他就低头,耳朵变红。


  GEN.G的综艺里有憋笑挑战,金光熙不是什么高冷的人,但竞人的好胜心都很强,和他朝夕相处的朴载赫怎么和他说话他都强忍笑意,眉眼敛着,他就这样赢下了我们的下野。

  

  然后轮到我,我还没有想出什么话来逗他,只是抬头和他说,“哥,你看我。”他就开始笑。


  韩国男人,单眼皮小眼睛,好像除了你便再也装不下别人。弯起来像天上的小月牙,又柔软的像一汪春水,笑意爬上眉梢,再抵达眼底。


  其实金光熙总是这样看我,我喜欢以下犯上的说些不着边际的烂话,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跑开,后面他被套路了几次之后学聪明了,在我要凑过来说什么话之前先把我抓着,我下意识就躲。

  

  然后在他弯起来的眉眼中忘了要说什么,两个人就这么对着看着,然后一起低头笑。


  画面的最后停在金光熙录好的话中,他感谢战队的照顾,粉丝的支持,最后他说:【清元,我们一起,继续往前走吧。】


  ##


  公告出了之后,我开始陆续收到很多战队的邀请,像魔法世界里源源不断出现在麻瓜屋子里的入学通知书,多到我应接不暇。


  我开始了我甜蜜又烦恼的抉择时刻。除此之外,外界的讨论也让我不得不在意。


  G2战队首先转发了GEN.G的INS,配文是:Welcome Crux,他们总是那么有节目效果。LCK的粉丝也给我P上各个战队的队服。LPL的粉丝在讨论我算不算外援名额,追求全华班的战队说我是有合法身份证的天选华子。


  我去苏州看车展,那里离阳澄湖电竞馆很近,而事实上LNG真的给我递过合同,我还恰好和他们的打野选手在冰岛有过一面之缘,我被郑志勋拉过去和老GRF的队员吃饭,在LNG的Vlog中,李承勇开玩笑问我明年要不要去苏州。我人在广州,刚下飞机,发现连我和Tarzan的CP名都被起好了。


  于是讨论我去哪个战队最后以奇怪的趋势变成了CP粉大战,甚至还搞起了投票,我小号冲浪的时候自己给文炫竣投了一票。


  但我许久不用微博,所以忘了微博投票会自动转发,更没想到郑志勋用他几乎不可能用的微博号给我点了个赞。


  外面闹成一团,我给他打电话,他说特意上来给自己投票,特别骄傲的告诉我,让赫奎哥帮他找LPL的朋友投票了,刚好田野在直播,所以他的粉丝也跟着给郑志勋点了。


  怪不得他大比分的遥遥领先。


  这出闹剧发展到现在我的最好选择就是什么都不说,我靠在沙发上控诉他作弊,一直紧绷的弦在和他的三两句玩笑话中得以松懈。


  他问我什么时候回来,首尔的初雪快到了。


  我呛他一句,在冰岛还没看够吗?


  他怪我这个人不解风情,转而问我,“你现在开始喜欢春天了吗?那我每天都买花给你吧。”


  我说我要每天都不重样的,他答应的很干脆。


  “清元。”电话的最后他叫我。


  “嗯?”


  “我和赫奎哥也要分开了。”


  我说我知道,或者说,早就预料到了。


  不是不合适,更不是关系不好,职业选手没有可以肆意挥霍的青春年少,我们都过了可以胡闹任性的年纪。


  他又说,“我要去GEN.G了。”


  我小声应他,“GEN.G很好。”


  ##


  因为某猫光明正大的作弊行为,这出闹剧发展到现在连正主也跟着凑热闹,金光熙给我抱怨找赫奎哥找晚一步,声音很委屈。


  最近隐隐有风声传来,说他要去KT。我盘算了一下,对于金光熙来说是最好的选择,老牌强队,确保首发,队员也很好,他没有不去的理由,之所以还在犹豫,我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:KT不缺中单,但他想和我一起。


  我今年19岁,尚且明白人生没有那么多志得圆满。金光熙今年24,经历过这么多次转会期,认识那么多人,首发待遇,战队配置都能考虑的清楚,偏偏多了一个考虑我,就变得犹犹豫豫。


  “再看看吧。”


  他大概确实不怎么聪明,偏偏还有点年长者的固执,我在电话里劝不明白,决定回去再和他谈。


  李相赫没出现在投票人选中,我以为他不会在意,秘而不宣,将爱意藏于无人之地,所谓舆论与世俗的肯定,就全然无需在意,这是属于宋清元和李相赫的默契。


  但我又再次会错,李相赫不仅在意,他还在意的要死。


  他给我发消息的第一句就是,【明年要在大家的面前表现的更明显一点。】


  我回他,【你怎么知道我明年还在LCK呢,LPL的选择更多,给的就更多了。】


  “可清元所在意的事情只有在LCK才能得到。”


  我有时候真的惊讶于李相赫的敏锐,LPL很好,合胃口的食物,交流无障碍的环境,更高的工资和曝光度,省去有关国籍与赛区的恶劣舆论环境,温暖的南方,不必再忍受首尔冬天的寒气,还可以认识新的朋友。


  其中优点不用我去想,早就被分析罗列的透彻,却不在我的考虑之中,我说不出其中原因,或许我也不怎么聪明。


  我反问他,“那你呢,又在意什么。”


  对方犹豫了很久,他真奇怪,有一语戳中我心思的能力,又总是小心谨慎的措辞,最后聊天框里弹出来的是:


  【你】


  【哪天回来?】


  我说,【很快了。】


  我看向窗外,雨打绿叶发出细簌声响,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。


  李相赫没再给我发信息,他给我打来了电话。


  “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。”我性子急率先开口。


  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说话,问各种各样的问题,时不时来两句冷笑话,我竟然也就这么配合着他,两个人聊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,时间就这样划过。


  “清元,你那里在下雨吗?”


  “下啊,天天下。” 

  

  广州四季不分明,总是下连绵的细雨,偏又来的很急,雨夜的广州蒙上氤氲的湿气,我这里的嘈杂雨声想必被他听的清楚。


  “首尔也在下雨,天气再冷就会变成雪了。”


  记忆被拉回首尔,我想起我尚且在T1大楼的那个夜晚,去年年底休赛期的那场雨。


  阴沉沉的,连绵不绝。


  会引起思念的那种。


  我在电话里笑起来,语气轻快,“李相赫,你不会是想我了吧。”


  隔窗看雨,珠江的雾气环岛缭绕,都市霓虹变成色彩斑驳的光晕,道路和风景都看不清楚。


  他说,“嗯,是很想你。”


  我第二天就收到了郑志勋的花,我原本以为会是花圃里培育的玫瑰,但却是长于山野平川,永远向阳的葵花。


  【最近天气不好,给你买个太阳吧。】


  卡片上的话很符合他一贯奇奇怪怪的脑洞,我抱着怀里满满大一束的奶油向日葵。


  或许是他买的太阳真的有用,漫长的雨在今天停了下来,阳光洒满窗台,驱散岭南的晨雾,将大朵花瓣投在墙上变成斑驳的阴影。


  天空终于放晴,该回首尔了。


  ##


  从夜航之上看广州,亮着路灯的街道好像暗涌呼吸的脉络,合纵连横,把高速运转的繁华都市编织成忽明忽暗的网,川流不息的人群密集又渺小,云层之上便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。


  我票买的干脆,没考虑大家有没有来接我的时间,首尔的冬天很冷,我下飞机之前套好了羽绒服,然后我就看到了文炫竣,他来的很赶,大衣外套上还带着寒气,我跑过去跳进他的怀里,他解下自己的围巾戴在我光滑裸露的脖颈上。


  我回首尔的第一件事是回GEN.G基地搬行李,我看着我空空荡荡的衣柜,只有几件还没来得及穿过的队服,我想起来之前因为世界赛队服不好看,我和金光熙对来年的队服报有着很大的希望。


  我是在那个时候突然产生了在某个队一直待下去的想法,最好签一个超级大长约,载赫哥听了笑我,说“清元才多大就想着签长约养老了?”


  我反驳他,“一人坚守一个队,不也是很厉害的事吗?”


  载赫哥点头默认。


  我把贴在我电脑上的便利贴都拿下来,上面写着Rank安排,一两句鸡汤和注意事项,黏性已经很差了,纸张也变皱。


  我下意识的瞥向金光熙的座位,他经常Rank到很晚忘记吃饭,我就在他的电脑上贴上提醒他吃饭的便签。可原属于他的桌子早已被收拾的干净,电脑没有开机,屏幕上只有贴过便签的痕迹。


  “载赫哥。”我回头叫我的前队长,“光熙哥已经搬走了吗?”


  朴载赫告诉我金光熙是昨天走的。


  “你们...打算去同一个队吗?”


  “KT不缺中单。”我摇头,“而且我已经有想去的地方了。”


 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,问我一会要不要去基地看看,我应声说好,顺便再去看那只布偶。


  朴载赫脸色变了一下,我们在比赛中很默契,我立刻反应了过来,“kiki的主人也离队了吗?”


  他迟疑的点了下头,告诉我,大家带走的东西都很多,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可以拿走了,只剩下那盆死活不开的花。


  我记得那盆花,去年夏天,我进俱乐部没多久,大家第一次去聚餐,在桥上遇到卖花种子的老婆婆,天气到了日落时分还是很热,所以没什么人驻足,我和金光熙决定连种子带盆买一个,就当照顾她的生意。挑来挑去选了鸢尾花的种子,原因是朴载赫查了下花语。


  鸢尾花有很多意思,光明热情,纯真神圣,还有一条:【友情永固】


  我收好东西准备离开,临走了总要活跃下气氛,我和朴载赫说,“好好守着Gen.G吧,别让我春季赛把你们双杀。”


  “还有,郑志勋很靠谱的,哥像相信我一样相信他吧。”


  朴载赫笑了一下,和我说,“清元,我们赛场再见。”


  我迟疑了一会,好像有什么还想问他的事情,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,只好挥手与他告别。


  我走出去很远才敢回头再看一眼我们的宿舍楼,天光很亮,总感觉这景色在哪里见过。


  我把行李放在一旁,开始翻起了我放着海量照片的相册,划过拍摄的冰岛景色,各种截图和表情包,基地和队友的照片,我停在了去年六月的那张照片上——我们五个人都觉得鸢尾的花语是很好的寓意,抱着花盆拍了我们的第一张自拍。


  首尔的初夏,燥热蝉鸣,高桥之上的合影,对面天空是大朵大朵的火烧云,灿然如火,恰如青春。


  我这才想起来我刚刚想问朴载赫的是什么?


  【你会遗憾吗?】


  或者说,我是想问自己。


  【会吗?】


  没有等到那盆花的盛开,没有等到那只猫喜欢我,没有穿上新赛季的队服,没有塞满金光熙给我买的大衣柜。

  

  留下了那么多没出息捂着脸哭的画面,却没有和他们拿到冠军,没有被金色的雨浇满头。

  

  那些壮志凌云的承诺埋于记忆与光阴,只能变成月光下的谎话,成为酒桌聚会的笑谈,再伴着酒咽下。


  LCK年会前几天,我们五个人聚在一起吃散伙饭,韩餐的种类很单调,挑来挑去选了游艇烤肉,不过没关系,聚会的主角是酒,金光熙第一次没拦着我,许久未见大家都有很多话说,酒被消耗的很快,我和金光熙平时话最多,今天却很沉默。


  我从餐厅出去,汉江的晚风裹着潮湿的气息让我清醒。


  “哥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?”我没有回头,金光熙走到我的旁边,问我,“载赫说,你有想去的战队了。”


  “那载赫哥有没有告诉你,为什么我不和你一起?”

  

  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。

  

  “金光熙,因为我没有办法再和你做敞亮的队友了。”


 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,他在短暂错愕中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,所以一如往常的看向我笑,他的眼角因为醉酒而微微泛红,挂着氤氲的水汽,弯成狭长的线。


  然后他张开双手,把我搂在怀里。

  

  我们曾经有过很多个怀抱,因为赢了比赛的第一件事是摘下耳机,眼神瞥向你最在意的人,连站起来的动作都嫌多余,巴不得立刻钻进他的怀抱里去,喜悦和快乐就让疯狂的心跳去展现,因为看向那个人的时候是说不出话来的。


  他给我的怀抱总是很紧,我每次都要很煞风景的拍两下他的后背说,“哥,我不能呼吸了。”然后他会把我松开,尴尬的笑两声,小心的理我被他弄乱的头发作为安抚和道歉。


  今天也是一样,我语气轻快的和他说话,他把我放开,却没有去摸我的头,而是弯腰侧身,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。


##

  好吧,我骗了朴载赫,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想好去哪里,我是在LCK AWARDS的晚会上才决定的。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联赛上的所有选手,和他们说的话,听到的故事比去年一整年都多。


  可能是那天晚上喝多了酒,现在想来记忆却有些模糊,只记得我挑选的裙子有着很长的裙尾,上台阶的时候郑志勋离开GEN.G的新队员,过来弯腰帮我提裙子,说来巧合,我每次穿礼服的场合他都在场,而他一次都没有让我的裙尾落在地上。


  进去之后,大家都和自己的队友在一起,我挨个去打了招呼,最后却和因为喜欢同一款酒,而坐在一起的孙施尤聊天,其实我们不是很熟,但他的眼角总是含笑,天然带着温暖和煦的磁场,所以才能做连接离散的GRF的纽带,我喝了两三杯就什么都和他说。


  “哥,我又要多四个对手了。”


  他与我碰杯,“你也会多四个队友的。”


  我羡慕他的豁达,更羡慕的是他在明年可以和GRF时期的老队友在GEN.G重聚,他开始给我挨个讲身边队友的故事。


  有人在次级联赛起起伏伏,有人青训出道熬了几年还在轮换,有人辗转多个战队一直找不到停靠点,有人出道就被称为天才,却总是和冠军失之交臂。


  拥有不同经历的大家,因为同一个原因才站在这里,既然殊途同归,不妨歧路看星。


  我在出去醒酒的时候看见了李民衡,我那会已经醉眼迷离,他问我要不要去喊文炫竣来陪我,我说不用,他会担心的。

  

  李民衡陪我坐了一会,我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他,也是为什么今年转会我迟迟没有下决定的原因,他很爽快的答应帮我保密。


  最后,我才遇到了我未来的队友,从次级联赛到世界冠军,拥有刻在蕾欧娜冠军皮肤下的ID,我之前从未想过会与他同队,因为我真的以为他会像李相赫之于SKT一样,一直留在DK。


  “清元,我们都是被放弃的人。”赵乾熙不善社交,劝我的话却条理清晰,各方面都分析了一遍,看起来早有准备。

  

  “所以要不要一起?”


  赵乾熙是思路清晰的战术天才,我是极致对线的单杀机器,我愿意成为他手上最锋利的匕首,给予敌人的心脏致命一击。


  我安静的听他说完,然后给他讲,2020年我在T1青训营,那会刚认识郑志勋,我跟队去LOL PARK看T1打DRX的比赛,在后台闹出了一些误会,当时在DRX的郑志勋和我说,说不定我以后也会穿上DRX的队服,我当时没有接那件衣服。


  赵乾熙问我,“那现在呢?”


  我说,“我相信你,我相信赫奎哥。”


  2022年,我终于穿越时间的洪流,接过2020年郑志勋递过来的DRX队服。


  我们这个队真的很神奇,有摘过星星的辅助,和多次触碰星空却总是差一步的ADC,被调侃为“夕阳红”的下路组,有主播出身的打野,有辗转中韩赛区的上单,我的那点生涯经历在他们的故事里根本不能作为谈资。

  

  我们是一支到转会期快结束才凑齐的队伍,就像充满未知的小船一样摇摇晃晃的启航了。 


  春季赛的前半段我们打的磕磕碰碰,连败接着连胜,粉丝也跟着仰卧起坐,我们的队友心态倒是很好,赫奎哥总是很可靠,赵乾熙甚至还能面不改色的玩二次元抽卡游戏。上中野的职业生涯一直输多赢少,所以可以心态平和的面对赛果。


  我过着Rank,训练,比赛的流水线一般的单调日子。赛场上遇见李相赫的时候,他的眼神总会落在我的身上,我们的对局他会在赛后给我轻轻的拥抱和鼓励的耳语。


  我放假了就找文炫竣吃饭,把他的怀抱当成安静小憩的角落,或者去和光熙哥钓鱼,我一向觉得那是个无聊的活动,大部分时间都蹲在一边,他看鱼,我看他。

  

  我还是会经常在各种场合和郑志勋偶遇,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听他的撩人话语,再想出更过分的回过去,没有比看这只纯情小猫脸红更有意思的事。


  首尔的天慢慢暖和了起来,朴载赫在久久沉寂的21 Gen.G的群里发了图片。


  那株鸢尾奇迹般地开了花,2022年的春天来了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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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.



  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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