竞乙:我在T1青训那些年 不完美谢幕 冰岛(3)
《不完美谢幕》
台上人哭笑演绎,早迟落幕荒诞戏剧。
加粗情节是2023年线。
迟来的相赫生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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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初,春冬换季之时,首尔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。我和金光熙窝在赫奎哥家吃饭,窗外大雪纷飞,压弯了道路两旁的松枝。
“清元的酒量已经变得这么好了。”金光熙酒醉上脸,眼神跟着飘扬的雪花游离。
“哥还记得吗,21年我们在Gen.G,到最后你都没让我喝一口酒。”
金光熙眼下挂着迷蒙水汽,提及往事,他只是摇头,续上酒笑着和我碰杯。“首尔很多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。”
“是啊,上一次见还是在冰岛。”
首尔的雪太大,使我不得不把她与记忆中的那片土地相联。
冷冽寒风,山谷绝望哀嚎,沉寂冻土,青苔密布荒原,亘古不化的冰雪,那是地球上的失落之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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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021.10.11 雷克雅未克】
小组赛的第一天,导演在测试打光和摄像,第一个上场的队伍在彩排,场馆两边是蓝白色的长桌。在选手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,摆着召唤师奖杯。
作为我们队里唯一拿过冠军的的金毛队长,他一直卖关子不和我说捧杯是什么感觉,我缠了他很久都没用,直到被通知去调试。
和LPL的几位前辈打了个招呼,我们坐下来调试设备,顺便和金光熙来了把solo。
打的正激烈的时候,回头看到身后已经站满了人,是DK和HLE的队员。他们两队的赛程排在我们前面,调试完留在场馆晃悠,和熟识的朋友聊天。
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许秀,旁边还有穿着HLE队服的赫奎哥和郑志勋。他们站在一排,像极了网吧里没机子站着看好朋友玩的网瘾少年,根据他们的站位,合理怀疑他们还压了注。
【职业选手公然菠菜啦!】
我和金光熙立刻感觉压力倍增,我算了下伤害,故意走位激进骗金光熙交完闪现,把他杀掉。我背后的几位非常捧场的庆祝欢呼,除了金光熙大家都笑的很开心。
小组赛的每一把间隔时间很短,第一场结束第二场就立刻上。DK之后是RNG的比赛,然后是HLE,我们在HLE的下一场,蹲在后台候场的时候,排在我们后面的T1也来了。
和大家都打了招呼,文炫竣走过来,把他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在我的外套身上,我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和粉色的指尖出神。
他的羽绒服大我好~几~号,可以一直拖到小腿,我像裹着被子一样在场馆的后台COS企鹅,走路都摇摇摆摆。
“干嘛~场馆暖气很热啊。”
“清元先帮我保管吧。”
“我怎么帮你保管,我在你前面打...比赛。”
带着他体温的羽绒服外套是干净的洗衣粉味,温暖和柠檬草味一起包裹而来,我看着他的乖巧眼神,撇过头去藏起笑意,“好吧,就穿一会。”
DK赢得很快,HLE赢得有惊无险,轮到我们上场的时候,郑志勋正好进后台,和我打了个照面。
赢下比赛的Chovy选手意气风发,看人的眼睛很亮。他单手抱着键鼠,停下来伸出另外一只手揉了下我的头发,笑起来露出可爱虎牙。“给你留了点东西。”
我坐到他刚坐过的位子上,发现他贴心的调好了椅子的高度,桌子上还有他留下的小蛋糕。
“这算是好运buff吗?”我拆开巧克力小蛋糕吃,嘴角勾起。
LCK的高个子中单很多,在LOL PARK,坐在同属中单的椅子上,我要把电竞椅调高很多才能看到屏幕。
有一次我们在HLE后面打比赛,因为郑志勋很高,他打完之后,我忘了调椅子高度打了一把,导致LCK的镜头只能扫到我金色的发顶,在粉丝一片【哈哈哈】的嘲笑声中,这件事成为了出名的LCK笑话。
“我是AD Carry~Ruler!”辅助的声音从麦里传出来。
“@$@!*%#”泰敏哥不知道在唱哪国语言的歌。
Gen.G的赛前耳机测试环节很有意思,有人唱歌,有人讲冷笑话,有人模仿解说台词,正经说话的几乎没有。我喜欢自己给自己配回声,金光熙嘛...金光熙喜欢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学我说话,像个摇头晃脑的鹦鹉。
“这是是小元~元元元元元”
“这里是光熙~熙熙熙熙熙”
“都给我正常一点,特别是你们两个。”坐我右边的【正版AD朴载赫】左右各看了两眼,“这段放出来吧,让粉丝们看看,我们家的笨蛋上中。”
“知道了,我们会努力打比赛的。”
早就习惯了被白眼攻击的我和金光熙,默契的收起笑容,换认真的语调企图挽回形象。
快乐的笨蛋兄妹虽然场下看起来软绵绵的没有攻击性,打起比赛来一个比一个下手重,游戏加载时甚至还有空来两句垃圾话。
“载赫哥,之前TL的AD说我们什么来着?”
“说我们的比赛适合催眠。”辅助抢答了这个问题。
“来吧,让我们把他们全都打醒。”
由于中下的出色发挥,小组赛第一把我们打的很顺,推上高地的时候,我还在追求最后一个人头。
“拿POG的去采访吧。”载赫哥的声音在麦里传出。
“啊,不要!”
赛前来福哥一直吓唬我,给我讲别的赛区的主持人会套战术,像我这种没头没脑的小选手一问就什么都说了,导致我非常害怕采访。
对方的水晶被利落拆掉,金光熙过来和我拥抱庆祝,我还在一直碎碎念。
“我不要去采访...我不要被套话...”
“好好好,我们不去。”
最后金光熙代替了拿POG的我去采访,我们错失POG的心机金毛队长扶额装做没眼看的样子,低头却在偷笑。
赢了比赛又不用采访,我哼着S11的主题曲,开开心心的收外设。因为收的慢,我回后台的时候,下一轮BO1的T1的已经在排队了。
急急忙忙的往下跑,在下台阶的时候还摔了一下,正准备上场的文炫竣拉了我一把。
“慢点跑啊,我们LCK的第一个中单POG——CRUX选手。”旁边的李民衡还在起哄。
我借力抓住文炫竣的胳膊,他把我稳稳当当的扶了起来,他眼神关切的与我对视,我用手指悄悄的蹭了下他的手心。
“你要赢啊!”
“嗯。”他小声应我。
我抱着文炫竣的羽绒服在后台看T1的比赛,这场他们打野核,珉析的猫很早就离开了下路,一直挂着文炫竣的男刀。
我和文炫竣一起打的时候,他就没这么好待遇,大部分都选能保着我打的英雄。他的野核其实打的更好,拥有不输中单刺客的操作,和清晰的打野思路,嚣张又自信的反野让解说都很激动,弹幕上也是清一色的【?】
我说过,我的炫竣是最好的打野,他就合该在世界赛大放异彩,展示他年轻又锋利的爪牙,这样自信又嚣张的文炫竣,偏偏在我身边又会收起利爪,变成眼神乖巧,听话温顺的狗勾。
比赛在打野的四杀中结束,比我们那把都快。
台上在采访的文炫竣看起来很稳重,主持人还在激动的问他四杀的细节,他嘴上成熟谦虚的回答,左手却一直偷偷摸着右手的手腕,那里藏着我的小熊皮筋。
我无聊的看了下表,冰岛时间下午五点,很快就要落日。
身后的脚步声慢慢接近,文炫竣从背后环着我的肩膀,后背被裹进他的炽热胸膛,因为跑动还在微微起伏着。
“清元,我赢了。”贴近耳畔的低语,我能清楚的听到他声音中的喜悦和温柔,我回过头看他。
“我还拿了四杀,和你一对,是LCK第一个拿POG的打野。”他微微低头让我揉他凌乱的头发,一脸【求夸】的表情,还用邀功的语气和我说话。
“你是谁,我们ONER选手不是刚在台上大杀四方还很凶的采访吗?”
“那是装的。”他拉着我的袖子晃来晃去。“姐姐快夸我吧~”
今天是难得的晴天,各自和经理打了招呼,我和文炫竣去看迟了很多天的极光。搭上一个中国旅客的顺风车,目的地是雷克雅未克西部郊区的Grótta灯塔。
冰岛的落日开始了,路过狭长的海岸线,天空上方和海面是对称的深蓝,中间的霞光三十度倾斜划在天空,染出一片红与黄交融的深紫来。一艘锈迹斑斑的船正朝着那片色彩前进。
Grótta灯塔在海边的半岛之上,与主陆之间由一条狭窄小路连通。说是小路,其实是潮水百万年来冲撞礁石的结果,这是属于自然开拓的道路。
涨潮时,小路会被潮水淹没。我们去的时候还算幸运,礁石路完全展开着,被落日染了色的海水摇摇晃晃。
脚下礁石堆叠错落,文炫竣一边拉着我的手,一边护着我的腰,我被他稳稳当当地带到半岛的中心。
没有市中心的灯光污染,脱离空气水雾带来的朦胧感,落日的最后余晖也消失,Grótta灯塔亮起来,我们手牵着手等待欧若拉女神的降临。
他把他的一只耳机塞在我的耳朵里,然后与我对视。极光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,我第一眼看到的极光不是在这个极北之地的孤寂小岛上,而是透过他的眼睛。
像神明在作画,天空出现浅青、深绿、淡紫的不规则线条,打翻绿与粉色的调色盘,染透一两朵洁白的云,漫天星河碎布其中,再坠落进这片无垠的海。
天地景色连成线,中间微亮灯塔,和一对相拥爱人。
文炫竣没有像与我约定那样弯腰与我拥吻,而是托起我的左臂,像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一样,亲吻我左手上的伤口,然后抬头看我。
宇宙的星河,日月的光辉,海水的倒影全部都跑进了他的温柔眼眸之中,就连极光也变得黯然。
“笨蛋,接吻还要教。”
我轻声骂他,然后抬头去碰他的嘴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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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清元还提冰岛吗?”金光熙往我嘴里塞了个年糕,堵住我的回忆,“那年除了小组赛第一天,咱们就没一天是顺利的。”
“哥,我没有想提,我早就忘了。”
“忘了...更好...”金光熙又哽着脖子压下去两大口烧酒,醉意上来的时候他俯身趴在了桌子上。我揉了揉他的头发,他眼下微红,和那个晚上一模一样。
那一年的LCK只有小组赛第一日大获全胜,我对冰岛的全部浪漫回忆就到此结束。紧张的赛制催逼巨大的压力,被我强迫忘记的痛苦回忆都变成零碎片段,所以接下来的故事都谈不上是什么如同日记一般的开心往事,姑且算是我这个失意人的醉酒疯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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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组赛第一轮打完,我们的战绩是2-1,谈不上很好。第二轮开始前有几天休息时间,我们所有人都窝在狭窄的训练室里,键鼠声夹杂着脏话,教练的笔记本涂涂改改。有时候,我们的训练赛打的不好复盘的时候,每个人眼下都是乌青与疲惫。
16号是金光熙的生日,教练端着蛋糕进来的时候,他还在打排位。
我们没有时间去庆祝,关掉灯唱完生日歌,很快又把目光投向屏幕。
“哥,等我们回首尔,我给你买最贵的蛋糕。”我刚好结束了排位,坐在金光熙旁边托着腮看他,想了一下又摇头。“不行,要每次过生日都有比赛打才好。下次我们在哪打世界赛,我就给你买哪里最大的蛋糕。”
金光熙侧过头看我,收起倦容笑了一下,然后把蛋糕推到我面前说,“清元吃第一块。”
“这怎么行。”
金光熙没理会我,他刚好回城上线,把我装好蛋糕的小勺子拿走,“我们清元要永远幸福才好。”
“哥,这是你生日。”甜软奶油裹着一颗巨大的草莓被塞进嘴里,我连说话都含糊不清。
“嗯,刚才是我的生日愿望。”
可是生日愿望不一样灵验,看过极光也不一定会幸福,我们的第二轮打的比第一轮还烂,那年的D组出现了四队【3-3】同分的罕见现象,这个时候DK,T1和HLE都已经进了八强。韩网的舆论压力达到最高,我们要在19号打满所有加赛才有机会出线。
我其实不太记得那天打比赛的细节了,只记得教练有点担心我的手伤,我说实在不行打一针封闭,被金光熙骂了半天。后面我们赢了第一把,起码可以第二名出线之后,我确实有点不舒服,但最后一把却意外发挥的很好,我们从3-3打到了小组第一出线,也顺利避开了内战,八强的对手是C9。
T1抽到了HLE,朴载赫问我什么想法,我说,“如果我们最后一把没赢,内战的是不是就是我们。”
朴载赫点头,他补了一句,“LPL也要内战的。”
我说:“我们那么努力避开了内战,别人的对手我不关心,反正和他们半区只有决赛才会遇上不是吗?哥,我们把目光看向C9吧。”
在我们比赛的25号到来之前,HLE输给了T1,EDG赢了RNG,我知道赛果的时候都在rank,听到消息之后也没什么太大反应,过了很久才点了下头。
然后我收到我妈的消息,她说会来看我的八强赛,我的心情才波动起来,甚至有活力去拿食堂的热菜,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吃了很久的泡面了。
我是在那里遇到金赫奎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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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哥,那天天气真好,冰岛难得夜里不刮风,月亮安安静静挂在天上。”火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的丸子,我看了眼我面前的金赫奎,他正把毯子披在金光熙身上。
听完我的话,他的手愣了一下,看着我说,“清元记错了,那天下了雨。”
“是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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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吗?”
我问金赫奎,他告诉我郑志勋窝在屋子里不吃饭,他来给他拿点吃的。
金赫奎点了点头,和我说,“清元,先别去找他。”
我摇头,我不会去找郑志勋的。无论是LCK的天才中单Chovy选手,还是永远对我明媚阳光的郑志勋,都不会想让我看到他现在的样子。我猜他连走的时候都不会和我告别。
“后天就会出发了。”金赫奎看着我把手里的面包放到他的盘子里去。这是全食堂最好吃的,我好不容易才抢到,不过我想,郑志勋现在应该更需要它。
“就在你们比赛的那天。”金赫奎说话的语调软绵绵的,很温柔。“我该祝你赢的,但我祝你身体健康。”
我捂了一下我的左手,他的目光在我的左臂的肌肉贴上停留,“不要总想着打封闭,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,记得也不要操作的太激烈,你的身体那时候不知道痛。”
我惦记着封闭针的事情已经很久了,可没有第二个人和我这样说过,疼痛是只有经历者才知道的事。
我看着金赫奎,他的经历早就是刻在我脑子里的故事,他的坎坷、跌宕、拼到满身伤病的充满悲情的追梦之路。
在LCK的采访中,在问到【谁是对你影响最大的人里】,金光熙从来不会给出除了金赫奎以外的答案,他也是珉析打职业的初衷,他不止一次说过想给赫奎哥一个冠军,还有郑志勋,那个什么都不要,只想和他同队的固执弟弟。我想,如果是我的话,也会给出一样的选择。
金赫奎听了我的话只是低声笑。“光熙,珉析,还有志勋,都是很好的孩子。”他语调轻柔地念他们的名字,眼神也亮起来,然后和我说,“可是清元,你不是要为了当谁的队友才来打职业的。”
我在想,金赫奎也会骗人,明明自己的巅峰期也用来陪pawn前辈打到最后,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,却说这样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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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清元记错了,那天下了雨,我还说让你早点回训练室。”
我点头说,“是我记错了。”
那确实是个雨天,我之所以觉得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。是因为有人代替了月亮,在那个冷冽寒风的夜晚,把他的皎洁月光照在了我的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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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八强赛那天,我妈没来,说飞机延误,她的借口从来都不会换,不过没关系,我们三比零了。她是在我打完和队友吃完饭之后才到的,我没有和她说话。
她永远都晚一步,永远只给口头的爱,我已经不再需要这样的东西了,没有她我也可以很好的赢下比赛。
我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离开,回头猛擦一把眼睛,然后就看到了李相赫,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李相赫。
原本我想跑的,但他把我喊住了。
所以我就开始哭,故意往他的怀里钻,和他说我身体又痛心里又难受,非要去牵李相赫的手。
“哥,奖杯到底摸着什么感觉啊?”
李相赫的指腹蹭过我的眼角,看着我拉着他不放的手,像哄小孩一样的说话,“和现在是一样的感觉。”
我抬头说他骗人,我的手才不是那样冷冰冰的。
他说,“我不骗人。”
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,奖杯是五个人一起捧起来的,使你感到温暖的是一起托起奖杯的队友的手。
但李相赫又说,不全是,我问他到底是什么,他就不告诉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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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李相赫真的很难懂,赫奎哥,我都21了,他在我这年纪都是三冠王了,我还是不懂他。”我现在的脸大概和金光熙一样红,说话也大起舌头,提到李相赫的时候又很需要动脑子,大脑就开始痛,眉头也皱起来,于是怪起了罪魁祸首李相赫,我对着金赫奎开始骂他。“李相赫真讨厌。”
金赫奎笑着看我,“嗯,他就这样。”
“哥,我后面的事情也快记不起来了。”
“清元慢慢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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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想清楚了?”
队医问我,我让他给我准备封闭针。
我点头,四强赛马上开打了,比赛胜负有无数种可能性,但绝对不能出现在我的伤病上。
T1在四强赛输给了DK,三比二双方打到底牌尽出,比起三比零,是最遗憾的失败。
世界赛挨着转会期,可以预料明年他们的首发阵容会有很大的变动,比赛的前一天我们会休息的比以往早,我紧张的睡不着,无比想念文炫竣的怀抱,但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去找他。
门口传来我熟悉的敲门节奏,以前青训的时候我自闭就把自己关房间里,文炫竣就会敲我的门。
我愿意让他进门就敲三下,他会带着哄我的零食进来,敲两下代表我只想隔着门和他说话。
我敲了两下回应他。
“你还好吗?”我问他。
他小声说“嗯。”然后又说,“清元,明天加油。”
他知道我想见他,他也知道我这个时候不会去找他,所以他自己来敲我的门。明明自己已经在镜头里都哭成那样了,还要压着难过来和我说这样的话。
我们隔着门,我却感觉我们连着线,他心里的痛苦和遗憾顺着这根无形的线传到我这里,让我也跟着疼,让我疼的生气,记不起来的东西莫名其妙的这个时候跑到了脑子里。
我想起来我们在济州岛的事情了,那些我喝醉之后的,文炫竣闭口不谈的那些事:
他安顿好我,然后准备走的时候,我双手搂着他的腰,贴在他的后背上,说着让他永远待在我身边的醉话。他的身体很僵,一直没有说话,我得不到回应就把他搂的更紧。
我和文炫竣有着很可爱的体型差。高我很多,单手就能把我拦腰提起来的文炫竣,其实很容易就挣扎开的。
但是他没有,他转过身,单膝跪着才能和坐在床上的我平视。和我说,他不会走,只要我需要,不管那个时候他在哪里,遭遇了什么事情,有什么心情,全部都会压下来,然后第一个出现在我的身边,给我拥抱。
我得到我满意的回答就笑起来,这个人,终于变成被我驯养成功的兽。
然后我说:“文炫竣,刚才都是骗你的,我不要你这样。”
“我喝多了才会和你说真话,我明天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,所以我只说一次。”
“我希望你自由,不要让任何人去影响你的自由,即使是宋清元也不可以。”
我第二天果然什么都不记得,他讳莫如深的笑还让我以为是什么情色故事。
现在我想起来,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问他了。
“我做不到,宋清元。”门外的人低声说:“你希望我留在T1,希望我们就算分开都要过的很好,我很努力的去做。你和我说的所有事情,只有这个我做不到。”
我就是这样矛盾的人,我需要他的爱来保护自己,他把他的爱全部给我的时候,我又舍不得让他那样了,所以喝多了开始说自相矛盾的话。
后面我们分开,在LCK的舞台上过不同人生,我才确定我的想法:我希望他自由。
我曾经想亲手把我们之间的缰绳松开,但他却又跑回来找我,就在上次我们门隔着门的时候,我在他的肩膀上留下永远都消除不了的咬痕,现在他又和我说这样的话。
所以我想,文炫竣是自由的选择了留在我的身边,他就甘愿进我臂弯的囚笼。
“是你自己选的,你活该。”
“嗯,我活该。”他小声说。
“睡吧,清元。”我在他的温柔气声中入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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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睡吧,清元。”
金赫奎安顿好喝多了的金光熙,然后又碰了碰我的额头,我摇了摇头告诉他,“哥,我快说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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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赛当天,队伍气氛不算太好,打完封闭针之后我感觉我的左手罕见的活了过来,还在金光熙的面前晃,说“哥,我现在感觉自己状态特别好。”
金光熙的眼睛红了,然后把头低了下去,我很顽劣的弯腰去看他,“真哭啊~”
“为什么我的生日愿望没有用,为什么清元总是要这么辛苦。”
我的哥哭起来也很可爱,还会停下来抽一下,让人想去揉一把他的脸。我确实是这么做的,我用双手去挤他的脸,问他:“你还记不记得给我买婚纱的事情。”
金光熙大概也觉得丢人,擦了下眼睛然后点头。
这件事是这样的。中单大会上KT中单听错了我的话,所以误以为我要结婚了。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很好玩的笑话,只有我的笨蛋哥当真了,他还为我的婚礼筹划了很久,死活要当给我买婚纱的人选,为了让他不再为这种事情烦恼,我就答应他说,一定会穿着他买的婚纱去结婚。
然后他就认真打起了rank,问就是【要好好打比赛,然后赚很多钱,给我买最好的婚纱。】
“所以,哥要为了我的婚纱好好打比赛,别哭了哦。”我趁机又去揉乱他的头发。
小打小闹中金光熙才又有了笑容,他把被我弄乱的头发理好,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,和我说:“清元,我说要给你买婚纱,是有私心的。”
我点头说我知道,不管是买给新娘的婚纱,还是买给妹妹的婚纱都一样。
“我们要赢啊,哥。我要幸福下去,如果这是你的生日愿望的话,我一定会做到的。”
我人生的第一场大失败,就在那一年的冰岛,差一步就进决赛的那一年。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失败的感觉,什么都听不见,什么都看不到,好像五感都被剥夺,连潮水的窒息感都没有,只是空白。事实后知后觉的才被大脑接收,像被重锤直直打到心脏,连眼泪都逼不出来。
我不敢去看金光熙的眼睛,是他先来抱我的。我听不见EDG队员的庆祝声,甚至不记得我们是哪波团哪波失误葬送了胜利,我只记得金光熙的怀抱很暖,躲在那里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怕,心脏的钝痛也消失,眼泪这时候才敢冒出来。
然后就是败者采访,我们的队长是一定会去的,金光熙是最大的哥哥,他也会去。但他的腰伤很重,我就说我去。
我想起来我打小组赛的第一天,听了两句吓唬人的话连其他赛区的采访都让金光熙代替我去,怎么过了十几天就连这种公开处刑问责的场面都有勇气参加。
金光熙不同意,但我不听他的,他也坦诚,直接说:“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能保护你的机会了。”
我怎么会不知道,Gen.G要重组,明年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去向,我告诉他,“如果是最后一次,就让我来保护你吧。”
他答应了,他把最后一次机会让给了我,因为我是他最最喜欢的妹妹,我是他梦中的婚礼主角。
我比我想的更勇敢,我原来不怕那些怼在脸上的摄像头,对我伤病的苛责,我们的每波团站被逐帧分析,被问的直白,那些带着钩子的采访陷阱也被我一一躲过,甚至还能保护自己和队友已经被羞辱剥夺的自尊。
是因为过了药效的左手开始痛的让我清醒,指节藏在袖子里颤抖,我的声音却平稳又冷静,那帮媒体没找到什么可供讨论的热点,只好败兴而归。
我走出场馆,脸上的假面还没摘下,开满暖气的场馆让我觉得冷,真的很冷。
我才发现,我原来真的很讨厌寒冷,很讨厌冰岛,这里哪里都是冰雪,都是萧条的风,天上的鸟眼睛都是浑浊的死气。
我在一片死气中看到了李相赫,我跑过去,眼睛立刻就变红。
“我很冷,李相赫,你带我去温暖的地方吧。”
李相赫转过身去,不看我的眼睛,我知道他多看一眼就会失去理智。
冰岛的风起,然后他转身,以比冰岛的冷冽寒风来的更快的速度,把我揽进怀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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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蒙蒙的天空,刀削般锋利的低矮山岩,枯黄杂草与青苔交合铺在熔岩地上,中间公路蜿蜒。黑色公路上刷着笔直白色线条的交通标志线,两旁黄色路障。
我们的绿皮轿车摇摇晃晃的走,告别雷克雅未克这座失落之城,越过浅青,深绿,枯黄草地与灰白,孤独的开往冰岛南部的城市。
他带着他的玫瑰上路了,无问西东,一路向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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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
下一章是番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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